《全唐诗》第四卷赏析:帝王诗篇的礼乐光华与政治抒怀

2025-3-25 / 0 评论 / 328 阅读

 

《全唐诗》第四卷赏析:帝王诗篇的礼乐光华与政治抒怀

刘通

引言:全唐诗第四卷的独特地位

《全唐诗》第四卷汇集了唐代八位帝王的诗作,包括唐肃宗李亨、唐德宗李适、唐文宗李昂、唐宣宗李忱等,共收录31首(组)作品,构成了一部独特的"唐代帝王诗集"。这一卷在整部《全唐诗》中具有特殊地位——它不仅是唐代最高统治者的文学创作实录,更是研究唐代政治文化、宫廷生活以及帝王心术的珍贵文本。帝王诗作以其独特的政治视角、典雅的礼仪功能和丰富的文化内涵,在唐诗艺术殿堂中占据着不可替代的位置。

从文学史角度看,帝王诗歌历来是中国古典诗歌中一个特殊类别。《全唐诗》第四卷所录作品,既延续了先秦以来"诗教"传统,又融入了唐代特有的文化气度与诗歌艺术成就。这些诗篇大多创作于宫廷宴集、节日庆典、君臣唱和等场合,既有应制诗的形式规范,又不乏个性流露,展现了唐代帝王作为政治领袖与文化领袖的双重身份。

本卷诗歌在艺术表现上呈现出明显的二重性:一方面受制于帝王身份和宫廷环境,诗作多有典重板滞之弊;另一方面,当帝王真情流露时,又不乏清新自然之句,甚至可与当时一流诗人媲美。如唐宣宗李忱《吊白居易》中"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之句,平易中见深致,朴素中含真情,堪称帝王诗中的上乘之作。

从内容上看,本卷诗歌大致可分为三类:一是节庆宴饮诗,如多位皇帝的《中和节赐宴》系列;二是咏物抒怀诗,如李亨《延英殿玉灵芝诗》、李昂《题程修己竹障》等;三是政治抒怀诗,如李适《送徐州张建封还镇》、李忱《重阳锡宴群臣》等。这些作品共同构成了唐代宫廷生活的生动画卷,也是考察唐代政治文化与诗歌艺术互动关系的重要窗口。

一、唐诗的历史地位

唐代是中国古典诗歌的黄金时代,而帝王诗歌在这一辉煌传统中扮演着独特角色。《全唐诗》第四卷所收录的帝王诗作,虽然艺术成就参差不齐,但作为唐代最高统治者的文学实践,其历史价值与文化意义不容忽视。这些诗篇是唐代"诗可以群"政治功能的重要体现,也是"上以风化下"文化治理方式的生动见证。

从诗歌发展史纵向观察,唐代帝王诗继承了两汉魏晋以来帝王文学的优良传统,又有所发展与创新。汉高祖刘邦的《大风歌》、汉武帝刘彻的《秋风辞》、魏文帝曹丕的《燕歌行》等,均为前代帝王诗的代表,但数量有限,题材较窄。而至唐代,帝王诗歌创作呈现出规模化、多样化的特点。《全唐诗》第四卷显示,唐代帝王在节日庆典、宫廷宴集、大臣赠别、景物题咏等多种场合均有诗作,形成了较为完整的创作谱系。

在唐代近三百年历史中,诗歌不仅是一种文学体裁,更是政治生活与社会交往的重要媒介。帝王作诗往往具有超越文学本身的意义——它是皇权展示文化领导力的方式,是沟通君臣关系的纽带,也是塑造帝国文化形象的手段。如唐德宗李适在《中和节赐群臣宴赋七韵》中写道:"君臣永终始,交泰符阴阳",明确表达了通过诗歌宴饮活动巩固君臣关系的政治意图。

从横向比较看,唐代帝王诗与同时代文人诗既有相通之处,又有明显差异。相通之处在于都遵循唐诗的基本格律规范,追求意境的营造与语言的锤炼;差异则在于帝王诗更强调政治教化功能,更多使用祥瑞意象和礼乐词汇,整体风格偏向典雅庄重。如唐肃宗李亨《延英殿玉灵芝诗》中"宗庙之福,垂其耿光""天心有眷,王道惟直"等句,将祥瑞灵芝与国家命运直接关联,体现了帝王诗特有的政治象征体系。

值得注意的是,《全唐诗》第四卷中的一些作品已经突破了单纯的政治宣传功能,展现出真挚的情感与独特的艺术个性。唐宣宗李忱《吊白居易》便是一例:"缀玉联珠六十年,谁教冥路作诗仙。浮云不系名居易,造化无为字乐天。"诗中不仅表达了对白居易的深切悼念,更巧妙化用白氏名字内涵,体现了高超的语言艺术,这在历代帝王悼亡诗中实属难得。

唐代帝王诗的历史地位还体现在其对唐诗题材的拓展上。本卷作品为后世留下了许多珍贵的宫廷生活细节和节日文化记录,如中和节、重阳节、上巳节等唐代重要节庆的庆典场景,在帝王诗中都有生动反映。唐德宗李适《重阳日即事》中"天清白露洁,菊散黄金丛"等句,不仅描绘了宫廷重阳景象,也反映了唐代菊文化的发展,具有重要的民俗学研究价值。

总体而言,《全唐诗》第四卷帝王诗作为唐代诗歌的特殊组成部分,既体现了唐诗艺术的普遍成就,又反映了帝王身份带来的独特视角与表达方式,是研究唐代政治文化、宫廷生活与诗歌艺术互动关系不可多得的珍贵文献。

二、名家专论篇

唐德宗李适的诗政交融世界

《全唐诗》第四卷收录唐德宗李适诗作达12首,是本卷中作品最多的帝王,这一数量本身便昭示了其在唐代帝王诗歌创作中的重要地位。李适(742-805),唐朝第十位皇帝,在位期间(779-805)经历了从励精图治到保守退缩的政治转变,其诗作也反映了这一复杂的心路历程。透过这些诗篇,我们可以窥见一位帝王如何借助诗歌这一媒介表达政治理想、处理君臣关系,并在国家治理与个人情感之间寻求平衡。

李适诗歌最突出的特点是其鲜明的政治性和仪式感。他的作品大多创作于特定节庆或宫廷场合,具有明显的"应制"性质。如《中和节日宴百僚赐诗》《中和节赐百官燕集因示所怀》《重阳日赐宴曲江亭》等,均以节日宴集为背景,既记述了宫廷庆典的盛大场面,又传达了特定的政治理念。在《中和节日宴百僚赐诗》中,他写道:"欢酣朝野同,生德区宇均",表达了天下一家、政通人和的政治理想;《重阳锡宴群臣》中"庶敦朝野意,永使风化清"则申明了敦风化俗的治国理念。这些诗句虽然带有公式化色彩,但确实反映了李适"以诗明政"的创作意图。

艺术表现上,李适诗作呈现出典型的宫廷诗风格:语言典雅庄重,对仗工稳精切,意象多取祥瑞之物。以《重阳日赐宴曲江亭》为例:"曲池洁寒流,芳菊舒金英。乾坤爽气满,台殿秋光清。"四句诗对仗极为工整,"曲池""芳菊""乾坤""台殿",体现了宫廷诗对形式美的极致追求。在意象选择上,李适偏爱"金英""爽气""秋光"等明亮高华的词汇,营造出符合帝王身份的崇高诗境。这种艺术风格虽然有时显得板滞,但在维持诗歌礼仪功能方面却十分有效。

值得注意的是,李适部分诗作中流露出超越政治宣传的真挚情感。《七月十五日题章敬寺》一诗便展现了这位帝王少见的宗教情怀与哲学思考:"尝闻大仙教,清净宗无生。七物匪吾宝,万行先求成。名相既双寂,繁华奚所荣。"诗中表现出对佛教"无生"理念的领悟,以及对世俗荣华的超越性思考,这在帝王诗中颇为难得。同样,《送徐州张建封还镇》中"报国尔所向,恤人予是资。欢宴不尽怀,车马当还期"等句,也流露出对臣子的真挚情谊,突破了君臣关系的刻板表达。

李适诗歌创作与其政治实践之间存在微妙的互动关系。他在位初期推行的"贞元之政"强调节俭爱民,这一政治理念在《三日书怀因示百僚》"恭己每从俭,清心常保真"等诗句中得到明确体现。而随着政治挫折的增加,他的诗作中也逐渐流露出疲惫与退守情绪。《元日退朝观军仗归营》中"眷此戎旅节,载嘉良士诚"等句,虽仍保持帝王威仪,但已少见早期作品中的政治抱负,更多是对现状的被动接受。

从文学史角度看,李适诗歌代表了唐代宫廷诗的一种典型形态——它们既不同于太宗时代的雄浑开阔,也不同于玄宗时期的华丽丰赡,而是在安史之乱后的特定历史条件下,形成的一种兼具政治宣示与个人抒怀的诗歌样式。这些作品虽然艺术创新有限,但作为特定历史时期的政治文化标本,具有不可替代的研究价值。它们记录了中唐时期宫廷文化的变迁,反映了帝王心态的微妙变化,为理解唐代政治与文学的复杂关系提供了独特视角。

唐宣宗李忱的诗人气质与艺术成就

在《全唐诗》第四卷收录的诸位帝王中,唐宣宗李忱(810-859)的诗作数量虽不多,但艺术成就最为突出,展现了超越一般帝王诗的文学才华。他在位期间(846-859)被称为"大中之治",是晚唐相对稳定的时期,而其诗作也呈现出与这一历史背景相应的平和深致风格。与唐德宗李适注重政治表达的创作取向不同,李忱的诗更注重艺术本身的追求,在唐代帝王诗中可谓独树一帜。

李忱最为人称道的作品当属《吊白居易》,这首诗不仅情感真挚,艺术手法也极为高超:

"缀玉联珠六十年,谁教冥路作诗仙。浮云不系名居易,造化无为字乐天。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文章已满行人耳,一度思卿一怆然。"

诗歌以"缀玉联珠"这一精美意象开篇,形象概括了白居易六十年的诗歌创作生涯。随后巧妙将白居易的名字"居易"和字"乐天"融入诗句:"浮云不系名居易,造化无为字乐天",既表达了对白氏去世的哀悼,又精妙地诠释了其名字的哲学内涵。颈联"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以具体例证说明白诗流传之广、影响之深,尾联则直抒悲怆之情。全诗结构严谨,语言精练,用典自然,情感表达既含蓄又深沉,完全可与唐代一流诗人的作品媲美。

除《吊白居易》外,李忱的其他诗作也展现了不俗的艺术功力。《百丈山》一诗描绘山水胜境,寄托宗教情怀:"大雄真迹枕危峦,梵宇层楼耸万般。日月每从肩上过,山河长在掌中看。"诗中"日月肩上过,山河掌中看"一联,气势恢宏,想象奇特,颇有盛唐山水诗的气象。《瀑布联句》中"溪涧岂能留得住,终归大海作波涛"两句,则通过瀑布意象象征人生境界,富含哲理意味。

与大多数帝王诗偏重政治教化不同,李忱的诗作更注重个人情感的表达和艺术意境的营造。《幸华严寺》中"云散晴山几万重,烟收春色更冲融"的明丽景象,《题泾县水西寺》中"长安若问江南事,说道风光在水西"的悠然情致,都展现了他对自然美的敏锐感受和出色的表现能力。这种艺术倾向可能与李忱特殊的人生经历有关——他在即位前曾长期隐居民间,对世俗生活和自然山水有着深切体验,这为其诗歌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素材和情感基础。

从诗歌体裁看,李忱擅长七言律诗和绝句,格律运用纯熟,对仗工整而不呆板,语言流畅而不浅俗。他的诗作既保持了帝王诗应有的庄重感,又避免了常见的陈腐气息,在典雅与自然之间取得了良好平衡。如《重阳锡宴群臣》虽为应制之作,但"款塞旋征骑,和戎委庙贤。倾心方倚注,叶力共安边"等句,语言简练有力,内容切实不空,体现了较高的艺术控制能力。

在唐代帝王诗的发展脉络中,李忱的作品代表了一种从政治性向艺术性、从公共性向个人性的转变趋势。他的诗作虽然也涉及政治主题,但更多是从个人视角出发,表达真实感受和思考,而非单纯的政治宣传。这种创作取向使他的诗歌在历代帝王诗中显得格外清新可贵,也为后世了解晚唐帝王的精神世界提供了珍贵窗口。

李忱的诗歌成就得到了后世评论家的普遍认可。明代胡震亨《唐音癸签》称其"诗格清丽,有富贵气象";清代王士禛《带经堂诗话》则认为其《吊白居易》"情文相生,帝王中难得"。这些评价都指出了李忱诗歌融合帝王身份与诗人气质的独特价值。在《全唐诗》第四卷中,李忱诗作虽然数量不多,但艺术质量上乘,堪称唐代帝王诗歌的代表性成就。

三、《全唐诗》第四卷的编纂与流传

《全唐诗》第四卷作为集中收录唐代帝王诗作的专卷,其编纂体例、文献来源及流传过程都颇具特色,反映了清代学者对唐代帝王诗歌的认识与评价。通过考察本卷的编纂情况,我们可以更深入地理解这些帝王诗作的历史接受过程,以及它们在唐代诗歌整体格局中的特殊地位。

从编纂体例看,《全唐诗》第四卷在整部总集中具有明显的分类特辑性质。清代康熙年间彭定求等人编纂《全唐诗》时,将帝王诗单独列为一卷(第四卷),置于全书前列,这种编排方式体现了传统文献学"尊君"的编纂思想。本卷收录了从唐肃宗李亨到唐哀帝李柷共八位皇帝的31首(组)诗作,按帝王即位顺序排列,每位帝王的作品又以编年为序。这种体例既保持了历史脉络的清晰性,又突出了每位帝王的创作个性,是较为科学的编排方式。

关于《全唐诗》第四卷的文献来源,现代学者考证主要依据以下几类史料:一是宋代编纂的《文苑英华》《唐文粹》等大型总集;二是《唐诗纪事》《本事诗》等诗话笔记;三是《旧唐书》《新唐书》等正史中的记载;四是唐代流传下来的别集和碑刻资料。如唐德宗李适的多首宴饮诗见于《文苑英华》"应制"类;唐宣宗李忱《吊白居易》则被《唐诗纪事》等多家笔记转载,流传有绪。编者对这些来源不一的材料进行了细致的校勘整理,尽量保留了诗歌原貌。

值得注意的是,《全唐诗》第四卷在收录标准上表现出明显的选择性。与唐代实际存在的帝王诗数量相比,本卷收录的作品并不全面。据新旧《唐书》等史料记载,唐太宗、唐玄宗等都有大量诗作传世,但《全唐诗》将这些著名帝王诗分散在各卷(太宗诗列第一卷,玄宗诗列第三卷),而将中晚唐相对次要的帝王诗集中编为第四卷。这种编排可能基于两种考虑:一是突出太宗、玄宗作为"诗人皇帝"的特殊地位;二是保持各卷篇幅的大致平衡。无论如何,这种处理方式使得第四卷成为专门展示中晚唐帝王诗歌的窗口,具有独特的研究价值。

从文本流传角度看,《全唐诗》第四卷收录的作品经历了复杂的传播过程。唐代帝王诗由于其作者身份特殊,往往通过官方渠道(如邸报、诏令)和宫廷记录(如《实录》《起居注》)传播,同时也被臣子文人通过唱和、传抄等方式扩散到民间。如唐德宗李适的《中和节赐群臣宴赋七韵》,当时就有多位大臣的应和之作流传,形成了一种特殊的"节日诗歌群"。而唐文宗李昂的《宫中题》"辇路生春草,上林花发时。凭高何限意,无复侍臣知"则因表达了深沉的孤寂感,引起后世文人共鸣,被多种选本收录。

《全唐诗》第四卷在校勘方面也存在一些值得注意的问题。由于帝王诗多有政治敏感性,在流传过程中可能出现有意无意的改动。如唐肃宗李亨《延英殿玉灵芝诗三章》明显有缺句现象,编者标注"此章缺二句",但未说明原因。又如唐文宗李昂《题程修己竹障》只有两句:"良工运精思,巧极似有神",明显不完整,可能是流传过程中的散佚。这些文本残缺现象提醒我们,现存帝王诗可能只是原有创作的一小部分,大量作品已在历史长河中湮没不闻。

从接受史角度看,《全唐诗》第四卷帝王诗在后世的评价呈现出两极分化趋势。一方面,正统文论家往往推崇这些作品的"雅正"风格,如清代沈德潜《唐诗别裁》称赞唐德宗诗"有正始之音";另一方面,一些注重艺术创新的评论家则批评帝王诗多"台阁气",缺乏真性情。这种评价分歧实际上反映了帝王诗本身的双重属性——它们既是政治文献,又是文学作品,需要从不同角度加以审视。

现代学术研究中,《全唐诗》第四卷的价值日益受到重视。这些帝王诗作为第一手史料,为了解唐代宫廷文化、政治礼仪和帝王心态提供了独特视角。如通过分析不同皇帝节日诗的差异,可以考察唐代礼制变迁;通过解读帝王与臣子的唱和诗,能够窥见复杂的君臣关系;通过比较帝王诗与文人诗的异同,则可深化对唐代诗歌多元生态的认识。这些研究视角都使《全唐诗》第四卷超越了单纯的文学选集范畴,成为跨学科研究的重要文本。

《全唐诗》第四卷的编纂与流传史也反映了中国文化中""""的密切关系。帝王作诗在中国从来不只是风雅之事,更是政治姿态和文化领导权的体现。从这一意义上说,《全唐诗》第四卷不仅保存了一批唐代诗歌,更保存了一种独特的文化传统和政治智慧,这是它在中华文化遗产中占据特殊地位的根本原因。

四、风格流派

《全唐诗》第四卷所收录的帝王诗作,虽然因作者身份相近而具有某些共同特征,但在艺术风格和流派取向上仍呈现出丰富多样性。通过分析这些作品的风格差异及其形成原因,我们可以更深入地理解唐代宫廷诗歌的内在发展逻辑,以及帝王个人气质与时代风气对诗歌创作的复杂影响。

典雅庄重的应制体

本卷中大部分作品属于宫廷应制诗范畴,以唐德宗李适的节日宴饮诗为代表,形成了典雅庄重的主流风格。这类诗歌通常创作于特定官方场合,如中和节、重阳节等国家庆典,具有明显的礼仪功能和政教目的。在艺术表现上,它们注重形式工整、辞藻华丽、意象祥瑞,整体风格趋于规范化。

李适《中和节日宴百僚赐诗》是这一风格的典型代表:"韶年启仲序,初吉谐良辰。肇兹中和节,式庆天地春。欢酣朝野同,生德区宇均。"诗歌以整齐的四言句式开篇,营造出庄重肃穆的仪式感;"韶年""初吉""中和"等词汇的选择,体现了对古典雅言的尊崇;而"天地春""朝野同""区宇均"等表述,则传达了政治和谐的理想图景。这种诗歌不追求个性表达或艺术创新,而是通过符合规范的雅言丽句,履行其巩固统治合法性的政治功能。

典雅庄重风格的形成与唐代宫廷文化密切相关。自唐太宗设立弘文馆、崇文馆以来,唐代宫廷一直保持着浓厚的文化氛围,诗歌创作被视为帝王文治的重要体现。在这种环境中产生的帝王诗,自然倾向于采用最符合正统审美标准的表达方式。同时,这类诗歌往往有众多文臣参与唱和,无形中形成了一种风格约束,促使诗人遵循既定的艺术规范。

值得注意的是,这种应制体诗歌在保持总体庄重风格的同时,也随着时代变迁而有所调整。比较唐肃宗李亨与唐德宗李适的应制诗,可以发现前者更显古朴简质,后者则趋于精巧工丽。如李亨《延英殿玉灵芝诗》中"元气产芝,明神合德"等句,尚有汉魏古诗遗风;而李适《中和节赐群臣宴赋七韵》中"曲沼水新碧,华林桃稍芳"等描写,则已带有中唐诗歌的细腻观察。这种微妙变化反映了唐代宫廷诗风的时代演进。

清新自然的抒情体

与主流应制体形成对比的是,本卷中部分作品呈现出清新自然的抒情风格,以唐宣宗李忱的写景咏物诗为代表。这类诗歌多创作于非正式场合,政治色彩较淡,艺术表现上更注重个人感受的真实表达和自然意象的生动描绘,显示出对六朝山水田园诗的继承与发展。

李忱《幸华严寺》堪称这一风格的佳作:"云散晴山几万重,烟收春色更冲融。帐殿出空登碧汉,遐川俯望色蓝笼。"诗歌以"云散""烟收"的自然景象开篇,营造出开阔明朗的视觉空间;"晴山万重""春色冲融"的描写,既准确捕捉了自然特征,又融入了诗人的愉悦感受;后两句将帐殿与碧汉、遐川与蓝笼并置,形成人工与自然的和谐构图。全诗语言清新明快,意境开阔灵动,毫无宫廷诗的板滞之气。

清新自然风格的形成往往与帝王个人经历和审美趣味有关。李忱在即位前曾长期隐居民间,这种生活经历培养了他对自然美的敏感和朴素的表达方式。他在《题泾县水西寺》中写道:"长安若问江南事,说道风光在水西",语言通俗如话,情感真挚自然,完全突破了帝王身份的艺术约束,展现了独特的个人风格。

唐文宗李昂的某些诗作也呈现出类似的自然倾向。如《宫中题》:"辇路生春草,上林花发时。凭高何限意,无复侍臣知。"诗歌以简洁的笔触勾勒宫廷春景,进而抒发出深沉的人生感慨,语言质朴而意味深长。这类作品虽然数量不多,但为帝王诗坛增添了难得的清新气息,展现了诗歌回归个人性情的艺术可能。

含蓄深沉的政治抒怀体

介于上述两种风格之间的是含蓄深沉的政治抒怀诗,以唐德宗李适的《送徐州张建封还镇》和唐宣宗李忱的《重阳锡宴群臣》为代表。这类诗歌虽有明确的行政背景和政治功能,但超越了单纯的礼仪表达,融入了作者对国事民生的深沉思考,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政治抒情风格。

李适《送徐州张建封还镇》是这一类型的典范之作:"牧守寄所重,才贤生为时。宣风自淮甸,授钺膺藩维。入觐展遐恋,临轩慰来思。忠诚在方寸,感激陈情词。"诗歌以庄重语调解读张建封的使命,强调地方大员对国家治理的重要性;"忠诚在方寸"等句,则超越了普通的君臣套话,流露出真挚的情感认同。最后"勿以千里遥,而云无己知"的叮嘱,既表达了帝王对臣子的信任,也暗示了对藩镇问题的隐忧,言简而意深。

含蓄深沉风格的形成往往与特定的政治情境相关。安史之乱后,唐代中央集权受到挑战,帝王在处理与地方势力、朝中大臣的关系时需要更加审慎。这种复杂的政治现实反映在诗歌中,就形成了表面平和内里深沉的艺术特点。如李忱《重阳锡宴群臣》中"倾心方倚注,叶力共安边"两句,看似平常的勉励之词,实则包含了晚唐帝王对边疆安危的深切关注,需要结合历史背景才能完全领会。

这类政治抒怀诗的艺术价值在于它们实现了政治性与文学性的较好平衡。与应制诗的公式化不同,它们有真实的政治内涵;与抒情诗的个性化不同,它们保持了帝王应有的威仪。通过含蓄的表达方式和精练的语言艺术,它们将唐代帝王复杂的心绪和治国理念转化为具有审美价值的诗篇,成为《全唐诗》第四卷中极具特色的一类作品。

风格流派的多元共存

《全唐诗》第四卷呈现的风格多样性,反映了唐代帝王诗歌创作的丰富生态。典雅庄重的应制体、清新自然的抒情体和含蓄深沉的政治抒怀体并存于一卷之中,构成了一个微缩的宫廷诗歌世界。这种多元共存现象说明,即使是受身份限制严格的帝王诗,也存在艺术表达的多重可能性。

不同风格的形成既受时代风气影响,也与帝王个人经历和文学修养密切相关。盛唐之后,随着社会文化环境的变迁和诗歌艺术的普遍发展,帝王诗也逐渐摆脱了单纯的礼仪功能,向更加个人化、艺术化的方向演进。从唐肃宗到唐宣宗,我们可以看到这一演进过程的清晰轨迹——诗歌的政治色彩逐渐淡化,而艺术表现力和情感真实性则不断增强。

《全唐诗》第四卷的风格研究还提示我们,对帝王诗的艺术评价应当采取多元标准。以应制诗为例,如果单纯以创新性和个性表达衡量,可能会低估其价值;但若考虑其特定的礼仪功能和历史语境,则能发现独特的文化意义。同样,对帝王抒情诗的评价也需要兼顾作者身份的特殊性和诗歌艺术的普遍性,避免简单化的判断。

总体而言,《全唐诗》第四卷的风格流派研究不仅丰富了我们对唐代诗歌多样性的认识,也为理解中国传统社会中政治与文学的复杂关系提供了宝贵案例。这些帝王诗作虽然艺术成就高低不一,但作为特定历史条件下的文化产物,它们共同构成了唐诗艺术世界中一道独特而不可或缺的风景。

五、名家专论

唐肃宗李亨的祥瑞诗与政治象征

《全唐诗》第四卷以唐肃宗李亨(711-762)的诗作开篇,收录其《延英殿玉灵芝诗三章》和《赐梨李泌与诸王联句》两首(组)作品。作为安史之乱期间即位的非常之君,李亨的诗歌创作虽不多,却鲜明地反映了特殊历史时期帝王文学的政治功能和象征意义。通过深入分析这些诗作,我们可以窥见唐代中期政治文化的一个重要侧面。

《延英殿玉灵芝诗三章》是典型的祥瑞应制诗,记录了延英殿发现灵芝这一"祥瑞"事件。全诗三章,第一章写道:"玉殿肃肃,灵芝煌煌。重英发秀,连叶分房。宗庙之福,垂其耿光。(此章缺二句)"诗歌以肃穆庄严的笔调描绘灵芝的祥瑞特征,并将其直接与"宗庙之福"相关联,体现了传统中国的"天人感应"思想。在第二章中,这种政治象征表达得更为明确:"元气产芝,明神合德。紫微间采,白蕣呈色。载启瑞图,庶符皇极。天心有眷,王道惟直。"诗人将灵芝的出现解释为"天心"眷顾、"王道"正直的象征,赋予自然现象以深刻的政治内涵。

从创作背景看,此诗作于安史之乱尚未平定的特殊时期,具有明显的政治宣传目的。据《旧唐书》记载,至德二载(757)十二月,"延英殿产玉灵芝,六茎,肃宗制诗。"此时正值唐军收复长安不久,政权尚未稳固,灵芝这一"祥瑞"的出现被用作天意佑唐的象征,而皇帝亲自赋诗则强化了这一政治信号的权威性。诗中"天心有眷,王道惟直"等句,既是对平叛合法性的论证,也是对民心士气的鼓舞,体现了诗歌在特殊政治情境下的实用功能。

艺术表现上,《延英殿玉灵芝诗》采用四言古体,风格古朴庄重,明显受到《诗经》""""体的影响。这种形式选择既符合祥瑞诗的严肃主题,也体现了肃宗对古典诗歌传统的尊重。诗中"紫微""白蕣"等色彩词汇的运用,"重英发秀,连叶分房"等精细描绘,又显示了唐代诗歌在语言艺术上的发展成果。虽然整体上此诗政治性大于艺术性,但其融合古今的尝试仍值得注意。

李亨的另一首诗《赐梨李泌与诸王联句》则展现了帝王诗的另一面——轻松的宫廷生活场景。这是一首君臣联句作品,肃宗与颖王、信王、益王及大臣李泌共同完成:"先生年几许,颜色似童儿。--颍王/夜抱九仙骨,朝披一品衣。--信王/不食千钟粟,唯餐两颗梨。--益王/天生此间气,助我化无为。--李亨"诗歌以李泌为赞美对象,通过诸王之口描述其仙风道骨的形象,最后由肃宗点明"助我化无为"的政治期许。与《延英殿玉灵芝诗》的庄重不同,此诗语言通俗,气氛轻松,反映了宫廷生活中相对随性的一面。

李亨诗歌的二元性——庄严的祥瑞诗与轻松的联句诗并存,实际上反映了帝王身份的双重角色:既是天命的象征,又是人际网络的中心。作为天子,他需要通过祥瑞诗确认统治的合法性;作为君主,他又需要通过诗歌互动维系与臣属的情感联系。这两种诗歌类型虽然在风格和功能上差异明显,但共同服务于巩固皇权的根本目的。

从文学史角度看,李亨诗歌代表了安史之乱后帝王诗的新动向。与盛唐时期太宗、玄宗诗歌的雄浑自信相比,肃宗诗更显凝重沉郁,反映了战乱时期统治者的忧患意识。同时,其诗中对"祥瑞"的强调也开启了中晚唐帝王诗的一个重要主题,后来的德宗、文宗等都有类似作品。这一现象或许说明,随着中央权威的削弱,唐代帝王越来越需要借助"天意"象征来强化统治合法性,而诗歌成为表达这种政治诉求的重要媒介。

李亨诗歌的艺术成就虽然有限,但其历史价值不容忽视。它们为研究安史之乱期间的政治文化和宫廷生活提供了第一手材料,也展现了诗歌在唐代政治实践中的实际功能。作为《全唐诗》第四卷的开篇之作,这些诗作奠定了本卷帝王诗政治性与文学性并存的基本格局,对理解后续作品具有重要参照意义。

唐文宗李昂的忧思与诗艺探索

《全唐诗》第四卷收录唐文宗李昂(809-840)诗作6首,数量虽不多,但题材多样,风格独特,在唐代帝王诗中别具一格。李昂在位期间(826-840)面对宦官专权和牛李党争的双重压力,虽有"励精图治"之志,却难挽朝政颓势。这种特殊的政治处境深刻影响了他的诗歌创作,使其作品在帝王诗的常规框架内,流露出罕见的忧思情绪和艺术探索精神。

李昂最为人称道的是其含蓄深沉的小诗,《宫中题》堪称代表:"辇路生春草,上林花发时。凭高何限意,无复侍臣知。"短短二十字中,诗人以"春草""花发"的明媚春景反衬内心的孤寂与无奈,"凭高何限意"的感慨揭示出帝王身份背后的精神困境,而"无复侍臣知"则直指君主与臣子间的隔阂。全诗语言简练而意境深远,与盛唐绝句的丰赡华美形成鲜明对比,展现了晚唐诗歌向内向深发展的趋势。

从创作背景看,《宫中题》很可能作于"甘露之变"835)之后。这场针对宦官集团的政变失败后,文宗实际上被宦官软禁,沦为傀儡。诗中"无复侍臣知"的感叹,正是这种极端孤立处境的真实写照。作为帝王诗,此诗的特殊性在于它突破了颂圣扬德的传统模式,真实表达了政治失败者的苦闷与无奈,在历代帝王诗中实属罕见。

李昂的另一类作品展现了其对诗歌艺术的自觉探索。《题程修己竹障》残句:"良工运精思,巧极似有神。临窗忽睹繁阴合,再盼真假殊未分。"诗歌赞美画家程修己竹障画的逼真效果,反映了文宗对艺术的鉴赏力。值得注意的是,此诗采用了较为自由的句式,后两句打破常规节奏,以"忽睹""再盼"两个动作连贯画面,营造出动态的观赏体验。这种艺术尝试在讲究格律的宫廷诗中显得尤为可贵。

《夏日联句》则记录了文宗与书法家柳公权的艺术互动:"人皆苦炎热,我爱夏日长。--李昂/熏风自南来,殿阁生微凉。--柳公权"联句是中国古代文人常见的诗歌游戏,但帝王参与其中则别具意义。文宗以"我爱夏日长"起句,既符合帝王身份的大气,又暗含对时光延展的渴望;柳公权应句"殿阁生微凉"则巧妙回应,营造出清凉意境。这一艺术互动反映了文宗对文人雅集的向往,以及通过诗歌建立平等交流的努力。

李昂还有一组《上元日二首》,展现了其对民俗节庆的关注:"上元高会集群仙,心齐何事欲祈年。丹诚傥彻玉帝座,且共吾人庆大田。"诗歌将宫廷上元庆典与民间祈年活动相联系,表达了"与民同乐"的理想。这种关注民生的情怀在《暮春喜雨诗》中也有体现:"风云喜际会,雷雨遂流滋。荐币虚陈礼,动天实精思。郊坰既沾足,黍稷有丰期。"诗中"郊坰沾足""黍稷丰期"等句,显示了对农业收成的真切关心,超越了单纯的形式化表达。

从整体上看,李昂诗歌创作呈现出三种鲜明取向:一是对真实情感的表达,尤其在政治失意后的忧思抒发;二是对诗歌艺术的积极探索,包括形式创新和意境营造;三是对民生疾苦的关注,体现了儒家的民本思想。这三种取向共同构成了李昂诗歌的独特面貌,使其在唐代帝王诗中独树一帜。

李昂的诗风形成与其个人经历和时代背景密切相关。他自幼接受良好教育,精通经史,工于诗文,具有较高的文学修养。同时,他身处唐王朝由中衰走向没落的关键时期,面对宦官专权的政治现实,其儒家理想与现实处境形成强烈反差。这种矛盾心态反映在诗歌中,就形成了外淡内郁的艺术风格——表面平静含蓄,内里却充满张力。

在唐代帝王诗的发展脉络中,李昂作品代表了从公共政治表达向个人情感抒写的转变。他的诗作虽然也有应制酬唱之作,但最具价值的却是那些表达个人真实感受的作品。这些诗篇突破了帝王诗的传统框架,为后世了解晚唐君主的精神世界提供了珍贵窗口。正如清代学者王夫之《唐诗评选》所言:"文宗诗有意摆脱台阁习气,虽未尽脱,然已露新机。"这一评价准确指出了李昂诗歌的过渡性特征及其在帝王诗发展史上的特殊意义。

六、唐诗的形式美学

《全唐诗》第四卷所载帝王诗作,在诗歌形式艺术方面呈现出丰富多样的美学特征。这些作品既有对传统诗歌形式的严格遵循,又不乏创新性的艺术尝试,构成了唐代诗歌形式美学研究的重要案例。通过格律、对仗、用韵、句式等形式的精细分析,我们可以深入把握唐代帝王诗歌的艺术特质及其在唐诗形式发展史上的独特贡献。

严谨的格律规范

本卷帝王诗在格律运用上表现出高度的专业性和规范性。以唐德宗李适《重阳日赐宴曲江亭》为例:

"早衣对庭燎,躬化勤意诚。时此万机暇,适与佳节并。
曲池洁寒流,芳菊舒金英。乾坤爽气满,台殿秋光清。
朝野庆年丰,高会多欢声。永怀无荒戒,良士同斯情。"

这首五言排律完全符合近体诗的平仄规则,如首联"早衣对庭燎(仄平仄平仄),躬化勤意诚(平仄平仄平)",平仄交替有序,避免了"孤平"等诗病。中间两联"曲池洁寒流,芳菊舒金英。乾坤爽气满,台殿秋光清"对仗工稳,词性结构严格对应:"曲池"(偏正)对"芳菊"(偏正),""(动词)对""(动词),"寒流"(偏正)对"金英"(偏正)。全诗押平声""韵(诚、并、英、清、声、情),一韵到底,体现了严谨的用韵规范。

唐宣宗李忱的七律《百丈山》同样展现了高超的格律技巧:

"大雄真迹枕危峦(仄平平仄仄平平),梵宇层楼耸万般(仄仄平平仄仄平)。
日月每从肩上过(仄仄仄平平仄仄),山河长在掌中看(平平平仄仄平平)。
仙峰不间三春秀(平平仄仄平平仄),灵境何时六月寒(平仄平平仄仄平)。
更有上方人罕到(仄仄仄平平仄仄),暮钟朝磬碧云端(仄平平仄仄平平)。"

此诗平仄配置精严,完全符合七言律诗的黏对规则。中间两联"日月每从肩上过,山河长在掌中看。仙峰不间三春秀,灵境何时六月寒"不仅对仗精巧,更在空间意象的营造上形成宏大与精微的对比,体现了形式与内容的完美统一。

多样的体裁选择

《全唐诗》第四卷展示了唐代帝王对多种诗歌体裁的熟练掌握。从四言诗(李亨《延英殿玉灵芝诗》)、五言古诗(李适《七月十五日题章敬寺》)、五言律诗(李适多首应制诗)、七言律诗(李忱《百丈山》)、七言绝句(李昂《宫中题》)到联句诗(李亨《赐梨李泌与诸王联句》、李昂《夏日联句》)等,几乎涵盖了唐代主流诗歌体裁。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帝王们对不同体裁的功能区分:四言诗多用于庄重场合的祥瑞颂赞;五言律诗常用于正式应制场合;七言律诗多用于写景抒怀;而联句诗则见于相对轻松的宫廷互动。这种体裁与功能的对应关系,反映了唐代宫廷诗歌创作的规范化程度。

唐文宗李昂的《上元日二首》采用了七言绝句形式:

"上元高会集群仙,心齐何事欲祈年。
丹诚傥彻玉帝座,且共吾人庆大田。

蓂生三五叶初齐,上元羽客出桃蹊。
不爱仙家登真诀,愿蒙四海福黔黎。"

这两首绝句语言通俗流畅,第二首转韵(齐、蹊、黎),符合绝句灵活用韵的特点。诗中融入民间信仰元素("玉帝""仙家"),通过绝句的轻快形式表达祈福主题,体现了体裁与内容的恰当配合。

创新的联句艺术

本卷收录的联句诗展现了唐代宫廷独特的诗歌创作方式。李亨《赐梨李泌与诸王联句》由四人共同完成,每人两句,最后皇帝收结:

"先生年几许,颜色似童儿。(颍王)
夜抱九仙骨,朝披一品衣。(信王)
不食千钟粟,唯餐两颗梨。(益王)
天生此间气,助我化无为。(李亨)"

这种集体创作形式既是一种诗歌游戏,也是君臣互动的特殊方式。联句要求参与者思维敏捷,且能衔接前意而有所发挥,体现了较高的艺术素养。值得注意的是,皇帝在联句中通常担任总结提升的角色,如李亨末句"助我化无为"将前面的人物描写升华为政治期许,显示了联句中的权力结构。

李昂与柳公权的《夏日联句》则更为简练:

"人皆苦炎热,我爱夏日长。(李昂)
熏风自南来,殿阁生微凉。(柳公权)"

两联之间形成对比关系(苦热与爱夏)和因果关系(夏日长故有熏风),体现了联句艺术的精妙之处。这种创作方式不仅考验诗人的即兴能力,更要求彼此间的默契配合,是唐代宫廷文化中独具特色的一种诗歌实践。

意象系统的构建

《全唐诗》第四卷帝王诗在意象运用上形成了独特的系统。总体来看,这些诗歌的意象选择明显受到作者帝王身份的影响,呈现出以下特征:

一是偏好宏大祥瑞意象。如李亨《延英殿玉灵芝诗》中的"灵芝""紫微""白蕣";李适《中和节日宴百僚赐诗》中的"韶年""天地春";李忱《幸华严寺》中的"晴山万重""碧汉"等。这些意象具有鲜明的宫廷色彩和祥瑞意味,服务于政治合法性的建构。

二是注重季节气候意象。本卷中大量节日诗使春夏秋冬、风雨晴晦等自然现象成为重要意象。如李适《重阳日即事》中的"白露""菊丛";李昂《暮春喜雨诗》中的"雷雨""霢霂";李忱《瀑布联句》中的"千岩万壑""溪涧"等。这些意象既是对自然变化的客观记录,也常被赋予政治寓意(如"喜雨"象征德政)。

三是突出建筑空间意象。宫廷诗的特殊环境使"玉殿""曲池""台殿""帐殿""华林""上林"等建筑园林意象频繁出现。这些意象不仅标示诗歌的地理空间,也象征着帝国的权力秩序和文化理想。

在意象组合方式上,帝王诗常采用""的三维结构。如李适《中和节赐群臣宴赋七韵》:"东风变梅柳,万汇生春光。中和纪月令,方与天地长。耽乐岂予尚,懿兹时景良。"诗中"东风"(天)、"梅柳"(地)、""(人)的意象组合,构建了一个天人感应的宇宙图式,体现了帝王诗特有的世界观。

《全唐诗》第四卷的形式美学研究揭示了唐代帝王诗歌在艺术规范与个性表达之间的平衡。一方面,这些作品严格遵循唐诗的形式规范,在格律、对仗、用韵等方面达到很高水准;另一方面,优秀帝王诗作又能超越形式束缚,实现内容与形式的和谐统一。这种双重特性使唐代帝王诗成为研究中国传统诗歌形式美学的重要材料,也为理解唐代宫廷文化的精致化提供了艺术见证。

七、意象系统研究

《全唐诗》第四卷帝王诗构建了丰富而独特的意象系统,这些意象不仅是诗歌艺术的构成要素,更是唐代政治文化、宫廷生活和帝王心理的符号化呈现。通过深入分析本卷诗歌中的核心意象群及其象征意义,我们可以解码唐代帝王诗歌中隐含的文化密码,揭示图像背后的精神世界和价值观念。

祥瑞意象的政治神话

祥瑞意象在帝王诗中占据显著位置,构成了一个特殊的政治神话系统。唐肃宗李亨《延英殿玉灵芝诗》中的灵芝意象最为典型:

"玉殿肃肃,灵芝煌煌。重英发秀,连叶分房。
宗庙之福,垂其耿光。...
元气产芝,明神合德。紫微间采,白蕣呈色。"

诗中"灵芝"被赋予多重象征意义:既是"元气"所生的自然奇迹,又是"明神合德"的神圣见证;既预示"宗庙之福",又象征"王道惟直"。通过这种意象建构,诗人将一种菌类植物提升为政治合法性的神圣符号,体现了传统中国的"祥瑞政治"文化。

类似祥瑞意象还有李适《中和节日宴百僚赐诗》中的"韶年""天地春",李昂《暮春喜雨诗》中的"风云""雷雨"等。这些自然现象在诗歌中被仪式化、符号化,成为天意垂青、德政感天的证据。如"雷雨遂流滋"不仅描写自然现象,更暗示"天子圣明,甘露降,风雨时"(《春秋繁露》)的政治神话。

祥瑞意象的系统运用反映了唐代帝王对"天人感应"思想的信奉。通过诗歌中的祥瑞叙事,帝王们试图建构一个天与人、自然与政治相互感通的宇宙秩序,从而巩固其统治的神圣性。这种意象策略在安史之乱后的中唐尤为突出,可能与中央权威削弱后更需要天命论证有关。

节日意象的时间秩序

《全唐诗》第四卷中大量节日诗构建了一个完整的节日意象系统,包括中和节、重阳节、上巳节、上元节等。这些节日意象不仅是时间标记,更是帝国礼仪秩序和文化认同的象征。

李适《中和节赐百官燕集因示所怀》描绘了中和节景象:

"仲月风景暖,禁城花柳新。芳时协金奏,赐宴同群臣。
丝竹岂云乐,忠贤惟所亲。庶洽朝野意,旷然天地均。"

诗中"仲月"(二月)、"花柳新"等意象标记了中和节的时间节点(农历二月初一);"赐宴""丝竹""金奏"等意象则展现了节日庆典的仪式内容。这些意象共同构成了一个"圣君贤臣良辰美景"的和谐图式,象征着政治秩序与自然秩序的完美统一。

重阳节意象在李适、李忱诗中多次出现,形成了一套固定意象群:

"曲池洁寒流,芳菊舒金英。乾坤爽气满,台殿秋光清。"(李适《重阳日赐宴曲江亭》)
"
炎节在重九,物华新雨余。清秋黄叶下,菊散金潭初。"(李适《重阳日中外同欢》)
"
天清白露洁,菊散黄金丛。"(李适《重阳日即事》)

这些诗中"""秋光""白露""黄叶"等意象既是对重阳自然景观的真实描绘,又被赋予了"君子之节"的文化内涵。通过年复一年的重阳赋诗活动,唐代帝王参与构建了一个循环往复的礼仪时间系统,强化了帝国文化的延续性认同。

节日意象系统的政治功能在于:它通过仪式化的诗歌创作,将自然时间转化为政治时间,使统治秩序获得一种看似永恒的周期性韵律。在这种意象建构中,帝王既是节日的主持者,又是时间的象征者,其权力因此被自然化和神圣化。

空间意象的权力图景

帝王诗中的空间意象构建了一幅幅帝国权力的象征性图景。这些空间意象大致可分为三类:神圣空间(如宫殿、寺庙)、自然空间(如山岳、河川)和礼仪空间(如宴席、朝堂),共同构成了一个等级化的空间象征系统。

神圣空间意象以"玉殿""紫微""延英殿"等为代表。李亨《延英殿玉灵芝诗》开篇即云:"玉殿肃肃,灵芝煌煌",将延英殿这一实际政治空间神圣化。在唐代,延英殿是皇帝召见大臣议政的重要场所,诗中将其与"玉殿"并称,赋予其玉石般永恒纯洁的象征意义。"紫微"原为星官名,诗中用来比喻帝居,将人间宫殿与天象对应,体现了"天人合一"的空间观念。

自然空间意象在山水诗中最为突出。李忱《百丈山》写道:

"大雄真迹枕危峦,梵宇层楼耸万般。
日月每从肩上过,山河长在掌中看。"

诗中的"危峦""山河"不仅是客观自然景观,更是帝王"掌中看"的统治对象。通过"肩上过""掌中看"的身体化意象,诗人建构了一种支配性的空间关系,象征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权力意识。

礼仪空间意象在宴饮诗中十分丰富。李适《麟德殿宴百僚》描绘道:

"紫殿初筵列,彤庭广乐张。
成功归辅弼,致理赖忠良。"

"紫殿""彤庭"的色彩意象(紫象征高贵,彤象征庄严)与"初筵""广乐"的仪式意象共同构成了一个秩序井然的礼仪空间。在这个空间中,君臣位置、乐舞规模、饮食安排等都成为权力关系的符号化表达。

帝王诗的空间意象系统具有明显的中心边缘结构:以宫殿为中心,向外辐射至山川河岳;以帝王为主体,向外延展至群臣万民。这种空间象征体系实质上是帝国政治结构的诗意呈现,反映了唐代统治者对疆域控制和秩序维护的深层关切。

色彩意象的视觉政治

《全唐诗》第四卷帝王诗对色彩意象的运用颇具特色,形成了一套独特的视觉符号系统。这些色彩不仅具有描绘功能,更承担着重要的象征意义,构成了一种特殊的"视觉政治"

金色意象在祥瑞描写中最为常见。李亨《延英殿玉灵芝诗》有"白蕣呈色";李适多首诗提到"芳菊舒金英""菊散黄金丛";李忱《吊白居易》有"缀玉联珠"(玉通常为白色,但在诗词意象中常与金色相通)。金色在传统文化中象征至尊至贵,帝王诗中的金色意象既描绘了实际景物(如金色菊花),又暗示了皇权的神圣性。

紫色意象多与宫廷建筑相关。李适《麟德殿宴百僚》中的"紫殿",李昂《宫中题》中的"上林"(汉代上林苑有紫宫),都使用了象征帝王的紫色。在唐代,紫色为三品以上官员服色,具有崇高的政治意义。诗歌中的紫色意象不仅标示建筑特征,更强化了宫廷空间的政治属性。

青绿色系意象常见于山水描写。李忱《幸华严寺》中的"碧汉""蓝笼",李忱《瀑布联句》中的"碧云端",李适《中和节赐群臣宴赋七韵》中的"曲沼水新碧"等,都使用了青绿色调。这些意象一方面真实再现了自然景色,另一方面也营造了清新祥和的氛围,与"天下太平"的政治理念相呼应。

白色意象多具有纯洁、神圣的象征意义。李亨诗中的"白蕣",李适诗中的"天清白露洁",李昂诗中的"白露洁"等,都通过白色意象强调道德纯洁与政治清明。在唐代礼制中,白色也用于重要祭祀场合,具有神圣性。

帝王诗中的色彩意象系统实质上是一种视觉化的政治语言。通过精心设计的色彩搭配,诗人们建构了一个层次分明、秩序井然的视觉世界,这个世界中的每一种颜色都指向特定的政治价值和权力关系。这种"以色明政"的艺术手法,体现了唐代宫廷诗歌高度符号化的表达方式。

《全唐诗》第四卷的意象系统研究揭示了唐代帝王诗歌深层的文化逻辑。祥瑞意象构建政治神话,节日意象确立时间秩序,空间意象象征权力结构,色彩意象传达视觉政治——这些意象群共同构成了一套完整的符号体系,既是诗歌艺术的表现手段,也是政治文化的表达载体。通过解读这些意象密码,我们可以更深入地理解唐代帝王如何通过诗歌艺术参与意义世界的建构,以及诗歌如何成为权力自我表达的特殊媒介。

八、诗与唐代社会

《全唐诗》第四卷帝王诗作为特定历史条件下的文化产物,与唐代社会的政治结构、礼仪制度、文化风尚等密切相关。这些诗篇不仅是文学艺术作品,更是观察唐代社会运作机制的特殊窗口。通过考察帝王诗与政治实践、节日文化、宫廷生活等方面的互动关系,我们可以更全面地理解诗歌在唐代社会中的多元功能和复杂意义。

诗歌政治与君臣关系

唐代帝王诗的一个重要功能是调节和表现君臣关系。本卷中大量赐宴诗、联句诗、赠诗都服务于这一政治目的,体现了诗歌在唐代政治实践中的实际效用。

唐德宗李适《送徐州张建封还镇》展现了诗歌在地方治理中的纽带作用:

"牧守寄所重,才贤生为时。宣风自淮甸,授钺膺藩维。
入觐展遐恋,临轩慰来思。忠诚在方寸,感激陈情词。
报国尔所向,恤人予是资。欢宴不尽怀,车马当还期。
谷雨将应候,行春犹未迟。勿以千里遥,而云无己知。"

此诗作于贞元七年(791),时徐泗濠节度使张建封入朝后返回治所,德宗赋诗送行。诗中"报国尔所向,恤人予是资"明确了君臣各自的职责;"勿以千里遥,而云无己知"则通过诗歌承诺超越空间距离的政治信任。这种诗化政治语言既保持了帝王威仪,又传递了情感温度,是处理中央与藩镇关系的巧妙手段。

联句诗则展现了宫廷内部的人际互动。李亨《赐梨李泌与诸王联句》中,皇帝、亲王和大臣共同完成一首诗歌,这种艺术合作本身就是政治团结的象征。联句要求参与者平等对话、相互呼应,在诗歌游戏中暂时弱化了等级差异,为严肃的君臣关系增添了人情味。

值得注意的是,帝王诗中的君臣关系表达往往遵循特定修辞模式。皇帝通常以""""自称,臣子则被称为"""";皇帝多强调"忠贤惟所亲"(李适《中和节赐百官燕集因示所怀》)的仁德,臣子则被期待"叶力共安边"(李忱《重阳锡宴群臣》)的忠诚。这种语言模式实质上是政治伦理的诗化表达,通过反复的诗歌唱和,强化了唐代君臣关系的文化规范。

节日诗与帝国礼仪

《全唐诗》第四卷中大量节日诗反映了唐代国家礼仪制度的运作情况。中和节、重阳节、上巳节、上元节等重要节庆在帝王诗中都有详细记录,这些文本为研究唐代节日文化提供了第一手资料。

唐德宗李适是唐代节日文化的重要推动者,他于贞元五年(789)正式确立二月初一为中和节,与九月九日重阳节形成春秋对应的节日体系。其《中和节日宴百僚赐诗》阐明了设立此节的政治文化意义:

"韶年启仲序,初吉谐良辰。肇兹中和节,式庆天地春。
欢酣朝野同,生德区宇均。云开洒膏露,草疏芳河津。
岁华今载阳,东作方肆勤。惭非熏风唱,曷用慰吾人。"

诗中"中和"概念源自《礼记·中庸》"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德宗将其转化为国家节日,旨在通过礼仪活动促进社会和谐。诗中"朝野同""区宇均"等表述,明确揭示了节日政治化的意图——以共同的时间体验强化帝国认同。

重阳节诗则展现了节日活动的具体内容。李适《重阳日赐宴曲江亭》写道:

"曲池洁寒流,芳菊舒金英。乾坤爽气满,台殿秋光清。
朝野庆年丰,高会多欢声。永怀无荒戒,良士同斯情。"

诗中记录了曲江赐宴、赏菊吟诗等重阳习俗,同时强调"庆年丰"的农业基础和"无荒戒"的政治警示,体现了节日庆祝与治国理政的结合。唐代重阳节被赋予"长寿""德行"等道德内涵,帝王通过赋诗活动参与这些意义的建构和传播。

节日诗的社会功能在于:它将自然节律转化为文化时间,通过年复一年的仪式化诗歌创作,强化了帝国的文化认同和政治连续性。在这种意义上,帝王节日诗不仅是文学作品,更是维持唐代社会时间秩序的重要机制。

宫廷文化与艺术生活

《全唐诗》第四卷部分作品反映了唐代宫廷的文化艺术生活,展现了诗歌与其他艺术形式的互动关系。

唐文宗李昂《题程修己竹障》记录了一场宫廷艺术鉴赏活动:

"良工运精思,巧极似有神。
临窗忽睹繁阴合,再盼真假殊未分。"

程修己是唐代著名画家,此诗题咏其竹障画作。诗中"巧极似有神"的评价标准反映了唐代宫廷艺术追求形神兼备的审美趣味;"真假殊未分"则体现了对写实技巧的赞赏。帝王亲自赋诗题画,既提升了画作价值,也显示了诗歌在宫廷艺术活动中的核心地位。

音乐舞蹈在宫廷诗中也有丰富表现。李适《中春麟德殿会百僚观新乐诗》详细记录了雅乐表演场景:

"八卦随舞意,五音转曲新。顾非咸池奏,庶协南风熏。"

诗中"八卦"指舞蹈队形,"五音"指音乐调式,显示了唐代宫廷乐舞的复杂体系。帝王将新乐创作与"思治人"的政治目的相联系("乐成思治人"),体现了"礼乐治国"的传统理念。这类诗歌是研究唐代宫廷乐舞的珍贵资料。

联句诗则展现了宫廷文学游戏的雅趣。李昂与柳公权的《夏日联句》:

"人皆苦炎热,我爱夏日长。(李昂)
熏风自南来,殿阁生微凉。(柳公权)"

这种即兴创作活动要求参与者才思敏捷,对诗歌格律和意境营造都有很高要求,反映了唐代宫廷文化的高度艺术化。帝王参与联句,既是对臣子才华的测试,也是展示自身文化素养的机会。

宫廷诗的文化意义在于:它记录了唐代最高统治阶层的精神生活,展现了诗歌如何与其他艺术形式互动,共同构建了一个精致典雅的宫廷文化世界。这个世界既是现实政治的一部分,又是对日常政治的审美超越,体现了唐代统治阶层对文化领导权的高度重视。

宗教思想与精神世界

《全唐诗》第四卷部分诗作反映了唐代帝王的精神追求和宗教思想,为研究统治阶层的世界观提供了重要线索。

唐德宗李适《七月十五日题章敬寺》展现了佛教对帝王思想的影响:

"尝闻大仙教,清净宗无生。七物匪吾宝,万行先求成。
名相既双寂,繁华奚所荣。金风扇微凉,远烟凝翠晶。
松院静苔色,竹房深磬声。境幽真虑恬,道胜外物轻。"

诗中"无生""名相双寂"等概念源自佛教空观思想;"七物"(七种宝物)的否定表达了超越物质诱惑的宗教态度;"松院""竹房"的幽静意象则营造出禅修氛围。此诗作于贞元七年(791)中元节,反映了德宗晚年对佛教思想的接受,是研究唐代帝王宗教信仰的重要文本。

唐宣宗李忱的《百丈山》则融合了佛教与道教元素:

"大雄真迹枕危峦,梵宇层楼耸万般。
日月每从肩上过,山河长在掌中看。
仙峰不间三春秀,灵境何时六月寒。
更有上方人罕到,暮钟朝磬碧云端。"

诗中"大雄"(佛陀)、"梵宇"(佛寺)为佛教意象;"仙峰""灵境"则为道教词汇。这种宗教融合现象反映了唐代"三教合一"的思想背景。诗中"日月肩上过,山河掌中看"的宏大视角,既表现了佛教的宇宙观,也展示了帝王包举宇内的精神气度。

帝王诗中的宗教表达具有明显的政治维度。无论是德宗的佛教修行,还是李忱的宗教融合,都不仅是个人的精神追求,也包含着"助我化无为"(李亨《赐梨李泌与诸王联句》)的政治期待。在这种意义上,帝王诗中的宗教思想是政治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反映了唐代统治者试图通过精神资源强化统治合法性的努力。

《全唐诗》第四卷帝王诗与唐代社会的研究揭示了文学与社会的复杂互动关系。这些诗篇产生于特定的政治实践、礼仪制度、文化环境和精神氛围中,同时又通过艺术形式参与社会意义的建构和传播。作为特殊的社会文化符号,帝王诗既是唐代社会的产物,也是塑造唐代社会的重要力量,这种双重属性使其成为跨学科研究的宝贵资源。

九、域外传播

《全唐诗》第四卷所录帝王诗作,作为唐代最高统治者的文学创作,不仅在帝国内部具有广泛影响,还通过多种渠道传播至东亚汉字文化圈其他地区,成为中华文化对外交流的特殊媒介。考察这些诗作的域外流传与接受情况,不仅能够拓展唐代文学研究的国际视野,也有助于理解中国古代文化软权力的运作机制。

遣唐使与帝王诗的东传

唐代帝王诗向日本的传播主要依靠遣唐使团的文化往来。据日本史书《续日本纪》记载,延历二十三年(804年)入唐的遣唐使藤原葛野麻吕曾获赠唐德宗李适诗作,归国后献于朝廷。虽然具体诗篇未能确定,但从时间推断,很可能是德宗晚年创作的《重阳日即事》《中和节赐群臣宴赋七韵》等作品。这些诗作传入日本后,对平安朝宫廷的应制诗创作产生了示范效应。

日本最早的汉诗集《怀风藻》(751年)虽早于德宗时期,但其收录的多首侍宴应诏诗,在体裁和风格上与《全唐诗》第四卷中的帝王赐宴诗极为相似。如葛野王《应诏》:"帝里春光动,皇州景候新。...小臣惭艺业,今逢尧舜晨。"与李适《中和节日宴百僚赐诗》:"韶年启仲序,初吉谐良辰。肇兹中和节,式庆天地春。"无论在主题立意还是表达方式上都如出一辙。这种相似性反映了唐代宫廷诗对日本奈良时期贵族文学的深远影响。

唐宣宗李忱的《吊白居易》在日本享有特殊声誉。由于白居易诗歌在平安朝极受推崇(形成"白乐天崇拜"现象),李忱这首悼念白居易的诗作也被日本文人格外珍视。成书于平安时代的《和汉朗咏集》收录此诗"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一联,作为"哀伤"主题的代表诗句。日本学者大江维时在《千载佳句》中也特别标举此联,显示了对该诗艺术成就的认可。

新罗文人的接受与模仿

在朝鲜半岛,唐代帝王诗主要通过新罗留学生传播。9世纪的新罗文人崔致远曾在中国生活多年,其《桂苑笔耕集》中收录的应制诗明显受到唐代宫廷诗风影响。如《谢赐中和节御宴》:"玉烛调时临上巳,金卮捧处侍长春。"其用语和意象与李适《中和节赐百官燕集因示所怀》"仲月风景暖,禁城花柳新"有明显的亲缘关系。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唐德宗创立的中和节对朝鲜半岛的影响。据《三国史记》记载,新罗效仿唐制,在二月初一举行"中和节"庆典,王室成员赋诗唱和。高丽时期(918-1392)的《东国李相国集》收录了多首中和节应制诗,如李奎报《中和节日宴》:"尧历新颁节,周诗旧咏春。"直接引用李适诗中"肇兹中和节,式庆天地春"的典故,显示了唐代帝王节日诗在朝鲜半岛的持久影响。

李忱《瀑布联句》在朝鲜文人中广为流传。高丽诗人李齐贤在《栎翁稗说》中特别称赞"溪涧岂能留得住,终归大海作波涛"两句有"帝王气象"。朝鲜王朝正祖李算(1752-1800)编撰的《御定全唐诗选》也收录此诗,并在批注中指出该诗体现了"王者包容万汇之度",反映了朝鲜文人对唐代帝王诗的特定解读视角。

越南文人的借鉴与转化

在越南,唐代帝王诗主要通过科举教育和官方文献传播。后黎朝(1428-1789)编纂的《越音诗集》收录了多首越南帝王的应制诗,在形式和内容上都可见唐代宫廷诗的影子。如黎圣宗的《春日应制》:"尧天舜日庆三阳,禁苑风和百卉香。"其构思与李适《中和节日宴百僚赐诗》"韶年启仲序,初吉谐良辰"颇为相似,都是将节日景象与尧舜圣世相联系。

值得注意的是,越南陈朝(1225-1400)效仿唐代创立了重九节赐宴赋诗的礼仪。陈仁宗的《重阳节赐群臣》:"年年来到菊花秋,万寿山中宴众游。"与李适《重阳日赐宴曲江亭》"曲池洁寒流,芳菊舒金英"形成跨时空的呼应,显示了唐代节日诗模式的深远影响。

唐宣宗李忱的《题泾县水西寺》因描写江南风光,在越南文人中引起特殊共鸣。15世纪越南诗人阮廌在《抑斋诗集》中多次化用该诗意境,如"故乡若问南天事,说道风光在笔端"明显脱胎于李忱原句"长安若问江南事,说道风光在水西"。这种创造性模仿反映了越南文人对唐代山水诗的喜爱。

丝绸之路上的流传片段

唐代帝王诗还通过丝绸之路向西方传播,虽然流传范围有限,但仍有一些历史痕迹可寻。敦煌遗书P.3885卷背面抄有唐德宗李适《元日退朝观军仗归营》片段:"献岁视元朔,万方咸在庭。端旒揖群后,回辇阅师贞。"这一发现证明帝王诗曾流传至西北边陲,可能是当地官员学习的范文。

阿拉伯旅行家苏莱曼在《中国印度见闻录》(851年)中记载,唐朝皇帝在节日期间会"赋诗赐群臣"。虽然未记录具体诗作,但这一描述与《全唐诗》第四卷大量节日赐宴诗的情况完全吻合,间接证明了帝王诗的对外影响力。

日本僧人圆仁《入唐求法巡礼行记》记载,唐文宗开成三年(838)十一月,"敕令百官赋诗,帝自为序"。虽然具体诗作未传,但这一记录与《全唐诗》第四卷中文宗李昂《宫中题》《题程修己竹障》等作品相互印证,显示了唐代帝王组织诗歌活动的国际影响。

传播特点与文化意义

唐代帝王诗的域外传播呈现出几个显著特点:一是通过官方渠道系统传播,如遣唐使、留学生、外交文书等;二是节日应制诗最受关注,因其与礼仪制度结合紧密;三是日本、朝鲜等汉字文化圈国家接受度最高,形成了创造性模仿的传统。

从文化意义上说,帝王诗的域外传播实质上是唐代政治文化模式的输出过程。周边国家通过学习和模仿这些诗作,不仅吸收了唐诗的艺术形式,也接受了其中蕴含的政治理念(如"中和"思想)和统治技术(如节日礼仪)。在这种意义上,《全唐诗》第四卷不仅是文学遗产,也是中国古代文化软实力的重要载体。

值得反思的是,域外文人对唐代帝王诗的接受往往有所选择和创新。如日本更重视德宗、宣宗的诗作,朝鲜偏爱节日应制诗,越南则关注山水题材。这种选择性接受反映了不同国家和地区对唐代文化的差异化需求,也说明了帝王诗在跨文化传播中的丰富可能。

《全唐诗》第四卷帝王诗的域外传播研究,为我们理解唐诗的世界性影响提供了特殊视角。这些诗作作为唐代最高统治者的文学代言,不仅在国内具有政治文化功能,还在国际舞台上扮演了中华文明使者的角色,其历史意义已经超越了单纯的文学范畴,成为东亚文明交流的独特见证。

十、全唐诗的现代意义

《全唐诗》第四卷所录帝王诗作,虽然创作于千余年前的唐代,但其文化价值和现代意义并未随时间流逝而消减。在当代语境下重新解读这些诗篇,不仅能够丰富我们对传统文化资源的认识,还能为现代文化建设和国际交流提供有益启示。从文化传承、学术研究、教育应用和国际对话四个维度考察这些诗作的现代意义,有助于激活传统文本的当代生命力。

文化传承的珍贵资源

唐代帝王诗是中华礼乐文明的重要载体,其中蕴含的"以文化成"的政治智慧对当代文化建设具有借鉴价值。李适《中和节赐群臣宴赋七韵》提出的"君臣永终始,交泰符阴阳"的和谐理念,李忱《重阳锡宴群臣》倡导的"倾心方倚注,叶力共安边"的团结精神,都体现了中国传统文化中政治与艺术的有机结合。在当代社会,这些理念可以转化为促进社会和谐的文化资源。

节日诗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早期记录,对传统节日的现代传承具有特殊意义。唐德宗创立的中和节虽已不存,但其"致中和"的文化精神仍可通过诗歌得以传承;重阳诗中的敬老传统、上巳诗中的春游习俗等,都为当代节日文化建设提供了历史参照。2012年起,"中华经典诵读工程"将部分唐代节日诗纳入推荐篇目,正是对这种文化价值的现代确认。

帝王诗中的艺术精神对当代文艺创作也有启发意义。唐文宗李昂《题程修己竹障》体现的"巧极似有神"的艺术追求,李忱《瀑布联句》展现的"终归大海作波涛"的胸襟气度,都超越了时代限制,成为永恒的艺术理想。当代艺术家可以从这些诗作中汲取精神养分,提升创作境界。

学术研究的多元视角

在学术研究层面,《全唐诗》第四卷为多学科研究提供了丰富素材。对历史学者而言,这些诗作是研究唐代政治文化的一手史料。李亨《延英殿玉灵芝诗》反映了安史之乱后肃宗政权的合法性建构策略;李适大量节日诗记录了贞元时期宫廷礼制的重建过程;李昂《宫中题》隐含的抑郁情绪为研究甘露之变后的皇权衰落提供了情感维度。

文学研究者可以深入分析帝王诗的艺术特点和演变规律。通过比较太宗、玄宗诗(见《全唐诗》第一、三卷)与第四卷中晚唐帝王诗的差异,可以勾勒出唐代宫廷诗的发展轨迹;通过考察帝王诗与同时代文人诗的互动关系,能够更全面地理解唐诗的多元生态。2020年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全唐诗综合研究"就将帝王诗作为独立研究对象,体现了学术界的重视。

语言学学者则关注这些诗作的语言特征。帝王诗采用的标准雅言是研究中古汉语语音、词汇、语法的重要材料。李忱《吊白居易》中"造化无为字乐天"等句的双关用法,李适诗中"韶年""初吉"等典雅词汇的运用,都为汉语史研究提供了典型样本。

教育应用的广阔空间

在教育领域,《全唐诗》第四卷中的优秀作品可以发挥多方面的育人功能。这些诗作语言精练、意境高雅,是传统文化教育的优质素材。李忱《吊白居易》被收入多个版本的中学语文选修教材,作为古典悼亡诗的代表作讲授;李适《送徐州张建封还镇》中"勿以千里遥,而云无己知"等句常被引用,教导学生珍视信任与友谊。

帝王诗中的治国理念和道德思考可以为当代思想政治教育提供历史参照。李适《三日书怀因示百僚》强调"恭己每从俭,清心常保真",体现了传统政治文化中的廉洁思想;李昂《暮春喜雨诗》关注"郊坰既沾足,黍稷有丰期",反映了以民为本的治国理念。这些内容经过创造性转化,可以成为廉政教育和传统美德教育的生动材料。

书法教育中也常以帝王诗为创作内容。由于这些诗作多具有庄重典雅的特点,适合作为书法练习的文本。柳公权与文宗李昂的《夏日联句》就常见于书法教材,学者既可欣赏诗歌意境,又可临摹柳体书法,获得双重艺术熏陶。

国际对话的文化桥梁

在全球化背景下,唐代帝王诗可以作为中华文化走出去的特殊使者。这些诗作在东亚汉字文化圈有着悠久的传播历史,容易引发日本、韩国、越南等国民众的文化共鸣。

liutong 2025年于上海


卷4_1【延英殿玉灵芝诗三章,章八句】

李亨

玉殿肃肃,灵芝煌煌。重英发秀,连叶分房。
宗庙之福,垂其耿光。(此章缺二句)
元气产芝,明神合德。紫微间采,白蕣呈色。
载启瑞图,庶符皇极。天心有眷,王道惟直。
幸生芳本,当我扆旒。效此灵质,贲其王猷。
神惟不爱,道亦无求。端拱思惟,永荷天休。

 

卷4_2【赐梨李泌与诸王联句】

李亨

先生年几许,颜色似童儿。--颍王
夜抱九仙骨,朝披一品衣。--信王
不食千钟粟,唯餐两颗梨。--益王
天生此间气,助我化无为。--李亨

 

卷4_3【中和节日宴百僚赐诗】

李适

韶年启仲序,初吉谐良辰。肇兹中和节,式庆天地春。
欢酣朝野同,生德区宇均。云开洒膏露,草疏芳河津。
岁华今载阳,东作方肆勤。惭非熏风唱,曷用慰吾人。

 

卷4_4【中和节赐百官燕集因示所怀】

李适

至化恒在宥,保和兹息人。推诚抚诸夏,与物长为春。
仲月风景暖,禁城花柳新。芳时协金奏,赐宴同群臣。
丝竹岂云乐,忠贤惟所亲。庶洽朝野意,旷然天地均。

 

卷4_5【重阳日赐宴曲江亭,赋六韵诗用清字】

李适

早衣对庭燎,躬化勤意诚。时此万机暇,适与佳节并。
曲池洁寒流,芳菊舒金英。乾坤爽气满,台殿秋光清。
朝野庆年丰,高会多欢声。永怀无荒戒,良士同斯情。

 

卷4_6【九月十八赐百僚追赏因书所怀】

李适

雨霁霜气肃,天高云日明。繁林已坠叶,寒菊仍舒荣。
懿此秋节时,更延追赏情。池台列广宴,丝竹传新声。
至乐非外奖,浃欢同中诚。庶敦朝野意,永使风化清。

 

卷4_7【送徐州张建封还镇】

李适

牧守寄所重,才贤生为时。宣风自淮甸,授钺膺藩维。
入觐展遐恋,临轩慰来思。忠诚在方寸,感激陈情词。
报国尔所向,恤人予是资。欢宴不尽怀,车马当还期。
谷雨将应候,行春犹未迟。勿以千里遥,而云无己知。

 

卷4_8【麟德殿宴百僚】

李适

忧勤承圣绪,开泰喜时康。恭己临群后,垂衣御八荒。
务闲春向暮,朝罢日犹长。紫殿初筵列,彤庭广乐张。
成功归辅弼,致理赖忠良。共此欢娱事,千秋乐未央。

 

卷4_9【元日退朝观军仗归营】

李适

献岁视元朔,万方咸在庭。端旒揖群后,回辇阅师贞。
彩仗宿华殿,退朝归禁营。分行左右出,转旆风云生。
历历趋复道,容容映层城。勇余矜捷技,令肃无喧声。
眷此戎旅节,载嘉良士诚。顺时倾宴赏,亦以助文经。

 

卷4_10【中和节赐群臣宴赋七韵】

李适

东风变梅柳,万汇生春光。中和纪月令,方与天地长。
耽乐岂予尚,懿兹时景良。庶遂亭育恩,同致寰海康。
君臣永终始,交泰符阴阳。曲沼水新碧,华林桃稍芳。
胜赏信多欢,戒之在无荒。

 

卷4_11【三日书怀因示百僚】

李适

佳节上元巳,芳时属暮春。流觞想兰亭,捧剑得金人。
风轻水初绿,日晴花更新。天文信昭回,皇道颇敷陈。
恭己每从俭,清心常保真。戒兹游衍乐,书以示群臣。

 

卷4_12【重阳日中外同欢,以诗言志,因示群官】

李适

炎节在重九,物华新雨余。清秋黄叶下,菊散金潭初。
万实行就稔,百工欣所如。欢心畅遐迩,殊俗同车书。
至化自敦睦,佳辰宜宴胥。锵锵间丝生,济济罗簪裾。
此乐匪足耽,此诚期永孚。

 

卷4_13【重阳日即事】

李适

令节晓澄霁,四郊烟霭空。天清白露洁,菊散黄金丛。
寡德荷天贶,顺时休百工。岂怀歌钟乐,思为君臣同。
至化在亭育,相成资始终。未知康衢咏,所仰惟年丰。

 

卷4_14【丰年多庆,九日示怀】

李适

爽气肃时令,早衣闻朔鸿。重阳有佳节,具物欣年丰。
皎洁暮潭色,芬敷新菊丛。芳尊满衢室,繁吹凝烟空。
惠合信吾道,保和惟尔同。推诚至玄化,天下期为公。

 

卷4_15【七月十五日题章敬寺】

李适

招提迩皇邑,复道连重城。法筵会早秋,驾言访禅扃。
尝闻大仙教,清净宗无生。七物匪吾宝,万行先求成。
名相既双寂,繁华奚所荣。金风扇微凉,远烟凝翠晶。
松院静苔色,竹房深磬声。境幽真虑恬,道胜外物轻。
意适本非说,含毫空复情。

 

卷4_16【中春麟德殿会百僚观新乐诗,一章,章十六句】

李适

芳岁肇佳节,物华当仲春。乾坤既昭泰,烟景含氤氲。
德浅荷玄贶,乐成思治人。前庭列钟鼓,广殿延群臣。
八卦随舞意,五音转曲新。顾非咸池奏,庶协南风熏。
式宴礼所重,浃欢情必均。同和谅在兹,万国希可亲。

 

卷4_17【九日绝句】

李适

禁苑秋来爽气多,昆明风动起沧波。
中流箫鼓诚堪赏,讵假横汾发棹歌。

 

卷4_18【暮春喜雨诗】

李昂

风云喜际会,雷雨遂流滋。荐币虚陈礼,动天实精思。
渐侵九夏节,复在三春时。霢霂垂朱阙,飘飖入绿墀。
郊坰既沾足,黍稷有丰期。百辟同康乐,万方伫雍熙。

 

卷4_19【题程修己竹障】

李昂

良工运精思,巧极似有神。
临窗忽睹繁阴合,再盼真假殊未分。

 

卷4_20【宫中题】

李昂

辇路生春草,上林花发时。凭高何限意,无复侍臣知。

 

卷4_21【上巳日赐裴度】

李昂

注想待元老,识君恨不早。我家柱石衰,忧来学丘祷。

 

卷4_22【上元日二首】

李昂

上元高会集群仙,心齐何事欲祈年。
丹诚傥彻玉帝座,且共吾人庆大田。
蓂生三五叶初齐,上元羽客出桃蹊。
不爱仙家登真诀,愿蒙四海福黔黎。

 


卷4_23【夏日联句】

李昂

人皆苦炎热,我爱夏日长。--李昂
熏风自南来,殿阁生微凉。主--柳公权

 

卷4_24【百丈山】

李忱

大雄真迹枕危峦,梵宇层楼耸万般。
日月每从肩上过,山河长在掌中看。
仙峰不间三春秀,灵境何时六月寒。
更有上方人罕到,暮钟朝磬碧云端。

 

卷4_25【吊白居易】

李忱

缀玉联珠六十年,谁教冥路作诗仙。
浮云不系名居易,造化无为字乐天。
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
文章已满行人耳,一度思卿一怆然。

 

卷4_26【幸华严寺】

李忱

云散晴山几万重,烟收春色更冲融。
帐殿出空登碧汉,遐川俯望色蓝笼。
林光入户低韶景,岭气通宵展霁风。
今日追游何所似,莫惭汉武赏汾中。

 

卷4_27【重阳锡宴群臣】

李忱

款塞旋征骑,和戎委庙贤。
倾心方倚注,叶力共安边。

 

卷4_28【题泾县水西寺】

李忱

大殿连云接爽溪,钟声还与鼓声齐。
长安若问江南事,说道风光在水西。

 

卷4_29【瀑布联句】

李忱

千岩万壑不辞劳,远看方知出处高。--黄檗
溪涧岂能留得住,终归大海作波涛。--李忱

 

卷4_30【句】

李忱

海岳宴咸通。
七载秉钧调四序,
一方狱市获来苏。

 

卷4_31【咏雷句】

李晔

只解劈牛兼劈树,
不能诛恶与诛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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