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小院后小河边的老槐树上就响起了布谷鸟的叫声。"咕咕——咕咕——"，那声音清脆悠长，在晨雾中回荡。我翻了个身，听见院子里传来"咔嚓咔嚓"磨镰刀的声音。父亲蹲在井台边，就着晨露打磨着镰刀，刀刃在青石上划出细碎的火星，溅起的石屑落在他的粗布裤腿上。
"快些收拾，趁着露水没干，好割芝麻。"母亲把热腾腾的玉米面馍塞进我的布兜里，馍馍还冒着热气，烫得我直缩手。我跟着父母往地里走，凉飕飕的晨风里裹着秋天特有的清香，像是大地呼出的气息。远处传来"咚咚"的脚步声，是邻居们也扛着镰刀往地里赶，脚步声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太阳刚露头，地里已经热闹起来。满地的芝麻在晨风中起伏，像一片的海洋。镰刀划过，芝麻杆便顺从地倒在臂弯里，发出"沙沙"的轻响。父亲弯着腰，像一把拉满的弓，镰刀在他手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汗水顺着他的脖颈流下来，在晨光中闪着微光，滴落在泥土里。母亲跟在后头，把割下的芝麻杆扎成捆，动作麻利得像在跳舞，芝麻杆在她手中翻飞，发出"悦耳"的声响。
正午的日头毒得很，晒得人脊背发烫。我坐在田埂上啃着干粮，玉米面馍已经凉了，但嚼起来依然香甜。远处的小河在阳光下泛着银光，像一条蜿蜒的绸带。父亲摘下草帽扇着风，黝黑的脸上沾着稻芒，却掩不住笑意："今年收成好，一亩地能比去年多打一点。"他的声音里带着自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母亲从布兜里掏出水壶，递给他："歇会儿，别累着。"水壶是军绿色的，已经有些掉漆，但父亲总是随身带着。
傍晚时分，堆芝麻杆场热闹非凡。一堆堆芝麻杆堆成一个个小山，让我们没见过大山的孩子高兴坏了。孩子们在芝麻堆里打滚，欢笑声和芝麻堆混在一起。小侄子追着一只蚂蚱跑，摔了个跟头，沾了满身的谷壳，却咯咯地笑个不停。姐姐赶紧过去给他拍打，又掏出手帕擦他脸上的灰，手帕上绣着一朵小红花，已经洗得发白。
暮色四合时，场院上堆起了一座座芝麻堆，像一座座的小山。萤火虫在暮色中忽明忽暗，和天上的星星争辉。母亲坐在芝麻堆旁，轻轻哼着乡间小调，歌声轻柔婉转，像是夜风在低语。父亲抽着烟，望着满场的收成，眼里闪着欣慰的光。烟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映着他布满皱纹的脸。
月亮升起来了，洒下一地银辉。远处的田地里传来几声蛙鸣，和着蛐蛐的叫声，奏响了秋夜的交响曲。场院上飘来新米的香气，混合着泥土和芝麻杆的味道，这是秋天最动人的芬芳。母亲起身收拾农具，铁锹和镰刀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父亲掐灭烟，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明儿个还得早起，今天看东地的大豆也熟了，北地的玉米这两天也差不多了。"但他的语气是轻松的，带着丰收的喜悦。
夜色渐深，村庄渐渐安静下来。只有芝麻场上还亮着一盏昏黄的灯，像是黑夜中的一颗星星。灯下，几只飞蛾扑闪着翅膀，绕着灯泡打转。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打破了夜的寂静。我躺在芝麻堆旁，听着父母低声说着明天的活计，感受着身边芝麻丰收带来的的温暖，心里充满了踏实和满足。这是秋天的味道，是丰收的味道，是家的味道。
liutong 2025年2月8日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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